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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素朴而内敛的叙事——读李云雷短篇小说集《到姐姐家去》

书评内容

安静、素朴而内敛的叙事

——读李云雷短篇小说集《到姐姐家去》

 

张 楚

   

 

知道云雷写小说是两年前,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勤奋,出了这么厚的一本书。在阅读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我几乎是重温了一遍自己的儿童时代和少年时代。那些熟悉的游戏,爬树、摸鱼、打尜、弹玻璃球;那些熟悉的乡村风物,货郎担、打麦场、果园、葬礼;那些熟悉的乡村技艺,打铁、织布、扎灯笼、纳鞋底;那些熟悉的乡村职业,代课老师、赤脚医生、电影放映员;那些熟悉的吃食,烧麦穗、烧花生;那些熟悉的亲戚邻里……这些名词或动词镶嵌在小说中,犹如素描里面的线条,将属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村生活图景勾勒得无比清晰、真实、动人而又韵味绵长。日常生活中的云雷沉默、朴质、内敛、豁达,评论文章里的云雷严谨、客观、实证,这都是我所熟悉了解的,但小说里的云雷完全不同,他细腻深情、目光清澈,像是一个骑着自行车、戴着草帽的少年,他的眼睛看到了复杂的人,看到了缤纷的物,看到了不一样的只属于乡土的风物,他感受、他反刍、他思辨,当他郑重地将这一切记录、虚构、重建的时候,另外一个他也随之诞生。作为一位老友,我喜欢这样的他。

可以说,我很多年不曾读过这种气质的小说了。与我而言,这样的小说阅读记忆,最初停留在萧红的《呼兰河传》、停留在师陀的《果园城记》中。萧红是个隐性的女权主义者,她的小说犹如春天的丰饶土地,气味芬芳驳杂,师陀的小说犹如厢房里熬制的中药气味,苦涩温静,同时又格外注重叙事技巧,从某种角度上,他是位非常了不起的文体家。乡村在云雷的小说里,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他的小说不是乡村挽歌,里面虽然有怅惘和追忆,但是没有颓败和廉价的感伤。可以说,他的小说里是那种阳光暴晒粮食的味道,是月光静照梨园的味道,这味道不仅仅属于粮食与梨园,也属于阳光与月光本身。

从这些小说中可以看出,云雷在回望故乡的时候,同时自觉或不自觉地保持了一个“异乡人”的审视目光。在他的笔下,农耕文明虽然渐渐被工业文明所取代,但是那些“农耕文明”里的子嗣,依然健达地生存与繁衍。我感觉云雷这一系列的小说里有种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独有的理想主义气质,当怅惘变成明亮,追忆变成前行,世界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有意思的是,云雷的这些小说里没有炫技的成分。作为一位文学批评家,他肯定深谙各种主义、技法、文体,但他的小说都是很朴素的现实主义手法。读完整本书后,我想,我为何会被他的文字深深打动甚至有几次险些落泪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文字里饱含的深情,或者说,文字里的赤子之心。前段时间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时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叙事角度非常简单,就是阿廖沙一会跑到大哥德米特里那里,一会跑到二哥伊万那里,那么就跑到格露莘卡那里、老卡拉马佐夫那里,然后是各色人等像神经质病人那样不停地说话,絮絮叨叨无休无止,一说就说上七八页,让人崩溃。故事情节也简单,那么,它打动我的到底是什么?我想,应该就是里面人物的人格,我能从里面读出信仰、虔诚、无私、坦诚、忠诚、信任、体恤、勇敢、献身、仁慈这些人类的高贵品质。当我们深陷奉行这些相反品质的时代,这些光芒会照亮我们内心的绝望与灰暗。这个时候,小说的技巧反而不太重要,它彻底地变成了一种工具而不是小说的核心部分。我想,云雷的小说里没有技术主义的东西,可能还跟他的文学观有关系。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他小说中朴素的叙事跟内容非常相宜相称,有种“唯有如此”的感觉。云雷以他安静的、素朴的、内敛的叙事,打动了我。

最后我想说的是,云雷的语言非常美。美到什么程度呢?它让我在脑海中无比细致地勾勒出了一幅幅乡村场景,然后这一幅幅场景与我的故乡慢慢对应、重叠,进而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轧水浇韭菜、给驴割草、偷食奶奶的点心、看姑姑织布、果园偷苹果、看日食、跟爷爷刨花生等种种往事。

冬夜里泛起乡愁,是件挺温暖也挺忧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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